心軋之時-由水-
在意
2017/09/08
———『Je mehr du dich kümmerst, desto mehr musst du verlieren.』———--
愈在意,失去的就愈多
4月8日 早晨
小鱉不見了。
由水早上看見空蕩蕩的客廳,小鱉昨天回家時脫在玄關的鞋,隨意掛在客廳椅子上的外套都還在。往常這個時間,餐桌上應該已經放著早餐,小鱉會在自己的位置上,邊和他打招呼,邊幫他倒上一杯咖啡,如果小鱉必須提早出門,也會在早餐旁留下一張紙條,但今天餐桌上空空如也,整個房子看起來與他昨晚關燈前並無差別。
他自然地走到小鱉房間,輕輕敲了兩下門,沒有聽到回應後逕自打開,看見的是沒有整理的床鋪和充滿生活感的房間。由水審視了一下,沒有看見換下的睡衣,室內拖鞋還在床邊,小鱉愛用的背包掛在書桌前的椅背上,手機、鑰匙、錢包都好好地放在裡面,看起來沒有一點不自然的地方,但最不自然的就是房間的主人不在裡面,看起來就像只是到廚房去倒了一杯水。他拿起小鱉的手機──當然,他知道小鱉的手機密碼──解鎖後跳出了今日的行程提醒【還時彥前輩化學筆記】,訊息中所說的筆記此刻正好好地放在小鱉的書桌上,除非筆記封面上寫的加鳥時彥是另一個人。
由水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加鳥時彥的電話,絲毫沒有考慮對方的作息與時間點,聽到了對方睡意朦朧的聲音並且確定今天確實與小鱉有約的事情,當然他今天還沒見過小鱉,要求加鳥見到小鱉時連絡他後,又絲毫沒有解釋地掛斷了電話。
由水清楚自己內心漸漸鼓譟起來的焦慮在這個時刻並不正常,過去他從來不認為需要壓抑這種情緒。
『Kontrollfreak』某個聲音突然的在他腦海內清晰起來,一個金髮的漂亮少年在回憶裡似笑非笑的對他說:『Yumi, Früher oder später werden Sie selbst ruinieren.』
「控制狂」、「由水,你遲早會毀了自己」
那個少年搭著他的肩說了一句格言,當時的自己……即使是現在的自己也不會理會他吧,由水有些失神地想著。
把這段回憶歸類為可有可無的分類,由水匆忙地回到客廳拿起外套和公事包,哈沃夫差不多要到了。儘管覺得早上的情形很奇怪,但他正在學習……用姊姊的話來說『從小鱉那裡畢業』,他要強迫自己停止過度關注弟弟的生活,做樂觀的心理建設,『一個滿20歲的大男生不會因為你一天沒盯著他就出什麼事的』,重新回想了一次姊姊的話還有當時在一旁點頭附議的眾人,他判斷這件事他必須強迫自己不要過度在意的處理,因此就沒有告訴哈沃夫的必要。
『現在小眺是你的戀人囉~!難道你不應該多把心思放在戀人身上嗎?』銀朱甜滋滋的抱著他的手臂笑著,高興地唸著由水終於有喜歡的人了,突然板起臉孔:『啊!像之前那樣隨便男女或是男男的關係不能當作經驗喔!不然小眺肯定總有一天會生氣然後跟你分手!』
回想到這裡,門外已經聽到汽車緩緩停在家門口的引擎聲,他在玄關頓了頓,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試著維持這種他從來沒有過的關係。
『……我會努力,盡量不做會讓他考慮跟我分手的事……』
他不知道為何當時姊姊聽了之後只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實話他沒有把握,什麼事會讓哈沃夫考慮跟他分手?總之他不會再跟其他人交往了,最起碼在哈沃夫跟他分手之前不會;要把心思多放在戀人身上,這點他現在正在努力;至於其他的……只要哈沃夫願意說,他會盡量辦到。
由水出了家門,上車和哈沃夫互道了聲早安,簡單地解釋因為小鱉早上臨時不在,今天沒有說好的早餐。哈沃夫駕駛著汽車點了點頭,提議到附近的商家簡單買些東西代替,兩人一如往常的安靜度過在車上的通勤時間,像過去的日常一樣自然。
和過去幾乎沒有差別的日常……由水看著窗外,車子已經駛入醫院的正門車道慢慢停下,他解開安全帶,轉身在哈沃夫的嘴唇上輕吻,哈沃夫明顯愣了一下,連帶的由水一瞬間也忘了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盡量讓自己表現出平靜的樣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好公事包。
「…下班見。」
他沒有想到的是身旁的人突然輕輕將他拉回了身邊,並且回吻了他。
一瞬間他在哈沃夫眼中的那片天藍色中迷失了方向,似乎在兩人氣息交纏的距離下,哈沃夫的聲音連帶著吐息告訴他下班見。那一刻實際上大概只有幾秒,但感覺卻像持續了幾分鐘他們都只看見對方的眼睛,而他不知所措,等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走進了醫院,連自己何時下車的都沒意識到。一位同科部的護理師上前想和他打招呼...
「望月醫師早...您還好吧?臉看起來很紅的樣子…」
「?你看錯了,我很好...」由水心不在焉,不理解為何對方會這樣說。
──改變現在的相處模式,或許是他能夠主動採取的正向方式之一──這個結論是正確的,但實際做了之後,卻覺得高估了自己……這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但他卻十分動搖。他是不是沒有做出正確的反應呢?正確的反應又該如何表現?採取什麼樣的行為可以在維持關係上得到最大化利益?這些他剛才統統沒有考慮到。
他正在做自己不習慣的事情,全然陌生、無法預測,他害怕失敗,但顯然什麼都不做這段關係可能也會失敗。這種情況讓他的情緒一直在短時間內劇烈起伏,讓他覺得自己像平時從不運動的人突然去跑了五千公尺馬拉松一樣,顯得又累又窘迫,既笨拙又不自量力。
由水縮回自己熟悉的領域,撥了小鱉的手機,依舊沒有人接聽,這表示小鱉沒有回房間。
沒有帶鑰匙、手機,家裡的大門是自動上鎖的,因此小鱉確實有可能只是匆忙之下忘記帶手機出門,雖然鞋子一雙不少這件事情也有點奇怪……總之,如果小鱉被鎖在家門外,又沒有聯絡手段的話,肯定會去找哈沃夫的吧,想到這點,安心的同時又重新想起剛才他是否使氣氛變得尷尬,不禁開始心煩了起來。
辦公桌前那些永遠做不完的事情讓他有很好的理由全心埋首於工作中,回過神來有空檔看手機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以後了。
沒有任何一個來自小鱉或是他認識的人的聯絡,他撥給加鳥,加鳥表示他與小鱉並沒有約好明確的時間點,只是說好下午在大學碰面,但今天目前為止都還沒有看到小鱉在學校出現。
感覺到加鳥似乎開始憂慮些什麼,或許是某種猜測,但不願意貿然的跟他說,他忍耐著不逼問,強迫般的提醒自己加鳥十分關心小鱉,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情,接著要撥給哈沃夫的時候,一個緊急會議又讓他只得在行進中匆匆的打訊息,重複兩次打完又刪除訊息的動作之後,由水最後還是收起手機。
和小鱉失去聯繫不過8個小時左右,他必須習慣這點,並不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哈沃夫。
等到了下午6點,加鳥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哈沃夫也沒有聯繫,由水決定結束這種精神鍛鍊似的自我拉扯,個人的情感糾結也都放到一邊,上了哈沃夫的車後直接問了。
「你今天有見過小鱉或是收到任何他的消息嗎」
察覺到由水的不自然,哈沃夫警覺起精神問道「沒有,怎麼了?」
「他一早就不在家,沒帶走任何東西,連拖鞋都還放在床邊,直到現在都沒聯絡我。」
「最近有什麼紀念日嗎?會不會他和銀朱小姐想給你什麼驚喜。」考慮到那倆姊弟的性格,這是十分有可能的,哈沃夫並不想破壞任何可能的驚喜,但他更不願意看到由水陷入焦慮。
「就我所知沒有。」顯然已經很焦慮的由水滑著手機試圖聯絡銀朱,但這陣子銀朱所屬的管弦樂團到第三世界國家慈善公演,不是那麼容易聯繫得上。而最清楚銀朱行程的汴當似乎也在任務中,無法聯繫。
哈沃夫將車子停在望月家門口,下車追著腳步急促的由水,最後看見由水停在小鱉的房中。
他站在小鱉的床旁,手上抓著剛從床鋪上掀起的薄被,被子的裏側在光線下反射出一絲一絲的亮光──大量的蜘蛛絲附著在那張小鱉昨晚入睡的床與被上。
4月8日 傍晚
愈在意,失去的就愈多
4月8日 早晨
小鱉不見了。
由水早上看見空蕩蕩的客廳,小鱉昨天回家時脫在玄關的鞋,隨意掛在客廳椅子上的外套都還在。往常這個時間,餐桌上應該已經放著早餐,小鱉會在自己的位置上,邊和他打招呼,邊幫他倒上一杯咖啡,如果小鱉必須提早出門,也會在早餐旁留下一張紙條,但今天餐桌上空空如也,整個房子看起來與他昨晚關燈前並無差別。
他自然地走到小鱉房間,輕輕敲了兩下門,沒有聽到回應後逕自打開,看見的是沒有整理的床鋪和充滿生活感的房間。由水審視了一下,沒有看見換下的睡衣,室內拖鞋還在床邊,小鱉愛用的背包掛在書桌前的椅背上,手機、鑰匙、錢包都好好地放在裡面,看起來沒有一點不自然的地方,但最不自然的就是房間的主人不在裡面,看起來就像只是到廚房去倒了一杯水。他拿起小鱉的手機──當然,他知道小鱉的手機密碼──解鎖後跳出了今日的行程提醒【還時彥前輩化學筆記】,訊息中所說的筆記此刻正好好地放在小鱉的書桌上,除非筆記封面上寫的加鳥時彥是另一個人。
由水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加鳥時彥的電話,絲毫沒有考慮對方的作息與時間點,聽到了對方睡意朦朧的聲音並且確定今天確實與小鱉有約的事情,當然他今天還沒見過小鱉,要求加鳥見到小鱉時連絡他後,又絲毫沒有解釋地掛斷了電話。
由水清楚自己內心漸漸鼓譟起來的焦慮在這個時刻並不正常,過去他從來不認為需要壓抑這種情緒。
『Kontrollfreak』某個聲音突然的在他腦海內清晰起來,一個金髮的漂亮少年在回憶裡似笑非笑的對他說:『Yumi, Früher oder später werden Sie selbst ruinieren.』
「控制狂」、「由水,你遲早會毀了自己」
那個少年搭著他的肩說了一句格言,當時的自己……即使是現在的自己也不會理會他吧,由水有些失神地想著。
把這段回憶歸類為可有可無的分類,由水匆忙地回到客廳拿起外套和公事包,哈沃夫差不多要到了。儘管覺得早上的情形很奇怪,但他正在學習……用姊姊的話來說『從小鱉那裡畢業』,他要強迫自己停止過度關注弟弟的生活,做樂觀的心理建設,『一個滿20歲的大男生不會因為你一天沒盯著他就出什麼事的』,重新回想了一次姊姊的話還有當時在一旁點頭附議的眾人,他判斷這件事他必須強迫自己不要過度在意的處理,因此就沒有告訴哈沃夫的必要。
『現在小眺是你的戀人囉~!難道你不應該多把心思放在戀人身上嗎?』銀朱甜滋滋的抱著他的手臂笑著,高興地唸著由水終於有喜歡的人了,突然板起臉孔:『啊!像之前那樣隨便男女或是男男的關係不能當作經驗喔!不然小眺肯定總有一天會生氣然後跟你分手!』
回想到這裡,門外已經聽到汽車緩緩停在家門口的引擎聲,他在玄關頓了頓,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試著維持這種他從來沒有過的關係。
『……我會努力,盡量不做會讓他考慮跟我分手的事……』
他不知道為何當時姊姊聽了之後只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實話他沒有把握,什麼事會讓哈沃夫考慮跟他分手?總之他不會再跟其他人交往了,最起碼在哈沃夫跟他分手之前不會;要把心思多放在戀人身上,這點他現在正在努力;至於其他的……只要哈沃夫願意說,他會盡量辦到。
由水出了家門,上車和哈沃夫互道了聲早安,簡單地解釋因為小鱉早上臨時不在,今天沒有說好的早餐。哈沃夫駕駛著汽車點了點頭,提議到附近的商家簡單買些東西代替,兩人一如往常的安靜度過在車上的通勤時間,像過去的日常一樣自然。
和過去幾乎沒有差別的日常……由水看著窗外,車子已經駛入醫院的正門車道慢慢停下,他解開安全帶,轉身在哈沃夫的嘴唇上輕吻,哈沃夫明顯愣了一下,連帶的由水一瞬間也忘了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盡量讓自己表現出平靜的樣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好公事包。
「…下班見。」
他沒有想到的是身旁的人突然輕輕將他拉回了身邊,並且回吻了他。
一瞬間他在哈沃夫眼中的那片天藍色中迷失了方向,似乎在兩人氣息交纏的距離下,哈沃夫的聲音連帶著吐息告訴他下班見。那一刻實際上大概只有幾秒,但感覺卻像持續了幾分鐘他們都只看見對方的眼睛,而他不知所措,等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走進了醫院,連自己何時下車的都沒意識到。一位同科部的護理師上前想和他打招呼...
「望月醫師早...您還好吧?臉看起來很紅的樣子…」
「?你看錯了,我很好...」由水心不在焉,不理解為何對方會這樣說。
──改變現在的相處模式,或許是他能夠主動採取的正向方式之一──這個結論是正確的,但實際做了之後,卻覺得高估了自己……這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但他卻十分動搖。他是不是沒有做出正確的反應呢?正確的反應又該如何表現?採取什麼樣的行為可以在維持關係上得到最大化利益?這些他剛才統統沒有考慮到。
他正在做自己不習慣的事情,全然陌生、無法預測,他害怕失敗,但顯然什麼都不做這段關係可能也會失敗。這種情況讓他的情緒一直在短時間內劇烈起伏,讓他覺得自己像平時從不運動的人突然去跑了五千公尺馬拉松一樣,顯得又累又窘迫,既笨拙又不自量力。
由水縮回自己熟悉的領域,撥了小鱉的手機,依舊沒有人接聽,這表示小鱉沒有回房間。
沒有帶鑰匙、手機,家裡的大門是自動上鎖的,因此小鱉確實有可能只是匆忙之下忘記帶手機出門,雖然鞋子一雙不少這件事情也有點奇怪……總之,如果小鱉被鎖在家門外,又沒有聯絡手段的話,肯定會去找哈沃夫的吧,想到這點,安心的同時又重新想起剛才他是否使氣氛變得尷尬,不禁開始心煩了起來。
辦公桌前那些永遠做不完的事情讓他有很好的理由全心埋首於工作中,回過神來有空檔看手機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以後了。
沒有任何一個來自小鱉或是他認識的人的聯絡,他撥給加鳥,加鳥表示他與小鱉並沒有約好明確的時間點,只是說好下午在大學碰面,但今天目前為止都還沒有看到小鱉在學校出現。
感覺到加鳥似乎開始憂慮些什麼,或許是某種猜測,但不願意貿然的跟他說,他忍耐著不逼問,強迫般的提醒自己加鳥十分關心小鱉,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情,接著要撥給哈沃夫的時候,一個緊急會議又讓他只得在行進中匆匆的打訊息,重複兩次打完又刪除訊息的動作之後,由水最後還是收起手機。
和小鱉失去聯繫不過8個小時左右,他必須習慣這點,並不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哈沃夫。
等到了下午6點,加鳥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哈沃夫也沒有聯繫,由水決定結束這種精神鍛鍊似的自我拉扯,個人的情感糾結也都放到一邊,上了哈沃夫的車後直接問了。
「你今天有見過小鱉或是收到任何他的消息嗎」
察覺到由水的不自然,哈沃夫警覺起精神問道「沒有,怎麼了?」
「他一早就不在家,沒帶走任何東西,連拖鞋都還放在床邊,直到現在都沒聯絡我。」
「最近有什麼紀念日嗎?會不會他和銀朱小姐想給你什麼驚喜。」考慮到那倆姊弟的性格,這是十分有可能的,哈沃夫並不想破壞任何可能的驚喜,但他更不願意看到由水陷入焦慮。
「就我所知沒有。」顯然已經很焦慮的由水滑著手機試圖聯絡銀朱,但這陣子銀朱所屬的管弦樂團到第三世界國家慈善公演,不是那麼容易聯繫得上。而最清楚銀朱行程的汴當似乎也在任務中,無法聯繫。
哈沃夫將車子停在望月家門口,下車追著腳步急促的由水,最後看見由水停在小鱉的房中。
他站在小鱉的床旁,手上抓著剛從床鋪上掀起的薄被,被子的裏側在光線下反射出一絲一絲的亮光──大量的蜘蛛絲附著在那張小鱉昨晚入睡的床與被上。
4月8日 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