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軋之時-銀朱-
信仰
2017/09/17
———當我們真心相信事情會變好時,那是一種信仰的力量。然而信仰是一種心靈的支持,不是達成願望的魔法———--
4月16日
他們不會這樣對我的。
4月16日
他們不會這樣對我的。
銀朱一直都喜歡各種各樣的互動遊戲,只要是多人參與的現場遊戲,她基本上都喜歡,結論來說,她就是喜歡和人群相處。實際上,直到15歲時她還會和自己的弟弟們玩紅綠燈、跳房子這類遊戲,真正樂在其中的那種玩。當時的汴當就特別樂於在經過時給銀朱一個『妳都幾歲』的鄙視眼神,但那一兩個眼神銀朱完全承受得住,甚至到現在她也還對那些小遊戲樂在其中,而汴當事到如今,也已經很清楚自家青梅竹馬的精神年齡表現固定在哪個階段了。
不過,只有一種遊戲,望月家姊弟是不玩的。
當小孩子們的活動被限制在屋子裡頭的時候,最熱門的遊戲就是捉迷藏,望月家姊弟也玩過那麼幾次。小鱉總是最容易被找到的那個,他老是因為緊張沒辦法及時躲好,或者是被當鬼的人用各種方法拐騙露出馬腳;由水很難被找到,他總是躲在一些孩子們有共識不該躲的地方,比如關門後自動上鎖的櫃子,而且完全不知道底線在那裡,那天大家找了他一整個下午,直到銀朱已經帶著哭腔在喊他時,他才終於從櫃子回應姊姊的呼喚,好不容易打開門後,他本人卻一臉平靜的走出來,那次簡直讓銀朱留下陰影。他們最後一次玩捉迷藏那回,由於上次的經驗,銀朱決定了由水只能當鬼,這次遊戲結束得很快,找到他們花不到由水10分鐘,但他顯然討厭當鬼,臉色發青的找到銀朱和小鱉之後,就再也不肯當鬼了,從此望月家姊弟再沒有人提過這個遊戲。
From: 由水
【小鱉不見了,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沒人見過他,姊姊你知道什麼的話請務必聯絡我】
-2017.04.08 18:42-
From: 由水
【直到現在沒有任何人有他的消息,姊姊,請快聯絡我】
-2017.04.09 03:50-
From: 由水
【沒有出門的跡象,沒人見到他的行蹤,他真的不見了。我不想相信不科學的事情,但這是我當天在他床上看到的 [圖片] 】
-2017.04.11 04:25-
From: 由水
【姊姊 我很抱歉】
-2017.04.11 04:27-
From: 由水
【我該怎麼辦】
-2017.04.11 04:28-
4月12日,當銀朱的電話跟網路終於接通,來自由水的簡短訊息一齊跳了出來。
To: 由水
【我目前沒有他的消息,但不要緊張!小鱉一向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我馬上回去!】
電話不通,她匆匆忙忙的得回傳訊息之後將行李一股腦塞到行李箱中,期間因為雙手沒由來的顫抖撿了好幾次從手上滑出去的各種小物品,收到一半才想到這次樂團巡演還有最後幾場未結束,不顧已是深夜時間撥了飯店房間分機給樂團的團長和經理人。
帶著急迫滿懷歉意的向對方交代了事情,並且保證在找到能夠替代的演奏家前絕不會擅自離開。然而對於對方來說除了表達同情之外,也委婉提示了一點:「即使你現在回去,對事情的進展也不會有幫助。」
「我必需回去……我一定要馬上回去。」銀朱堅定的回答。
接著在一個晚上之內,銀朱找到了願意接替的演奏家,讓團長與經理人能夠安心的放人。
天剛亮的時候,她坐在機場的候機室,算了時差,現在應該是汴當告訴過她可以聯絡的時間。汴當由於特勤隊的工作,不能隨意的與外界聯絡,每回值勤前總會告訴銀朱可以聯繫的時間,但因為工作忙碌和時差的關係,實際上兩人也很少真的聯繫上。
銀朱望著玻璃帷幕外的日出發了會兒呆,拿出手機播了汴當的號碼,聽著手機傳來語音留言的提示音,愣了楞才反射性的開口:
「…汴當!是我啦!我跟你說,我現在要回日本…」──她突然驚覺自己毫無必要的開朗口氣,於是再難保持下去──「……小鱉不見好幾天了,由水正在找他,我…我很擔心他們…………總之,等我回日本會跟你報告的,工作小心……」
掛了電話後,銀朱撥給由水,這次電話終於接通,她忍不住感激的嘆了一口氣。
「由水……!」
『……姊姊…我──』
「我馬上就回去!等會兒傳班機的時間給你,你不要擔心,小鱉他會沒事的,不管他遭遇了什麼事,我們要對他有信心!」
『……我沒照顧好他……』
「我們都愛他,但他不是你的責任!……我們會一起找到他的,好嗎?」
『…………』
「由水……」
『…………』
「等我回去,讓我給你一個擁抱,你也給我一個擁抱好不好?我需要你跟我在一起…」
『…好』
銀朱幾乎沒能掩飾地鬆了一口氣「那麼日本見囉,打起精神來,還有我跟小眺在,不要緊的!」
和由水在電話中道別後,她傳了簡訊:
To: 由水
【等我回家,不要害怕】
To: 小眺
【請好好看著由水,拜託你了】
機場的網路和電話訊號斷斷續續,銀朱不安的確認訊息是否送達,但直到半天後的登機時間,仍然沒有收到任何回音。漫長的飛航過程中儘管身體很疲勞,依舊難以入眠。
等她終於踏上日本的國土,已經是4月16日了,初升陽光由玻璃帷幕照射進來,入境通道旁的接機人群中沒有她認識的人,直到走進入境大廳,遠遠地她看見一個白髮的高挑身影,是哈沃夫,獨自一人,由於身高和髮色的緣故,即使在背光的人群中也十分醒目。
他穿著便服,步伐中透露出無法掩飾的疲憊,銀朱覺得此刻打在他背後的金色陽光帶著毀滅的氣息,地板上拉長的影子裡躲著即將具現化的不幸。她站在那兒盯著地上愈來愈靠近她的影子,感覺潛藏在黑影中的不幸正在蠢蠢欲動,一邊發出尖細的叫聲一邊爬上她的腳踝。
『 我去找小鱉 我會帶他回來 』
客廳桌上的紙條,由水的字跡簡短留下的幾個字。
自從小鱉消失的隔天起,哈沃夫幾乎是暫居在望月家,他無法讓由水在這種時刻獨處。或許是認定小鱉消失在自己睡著的時刻,由水看到床就像看到自己的錯誤,睡覺彷彿是一種罪惡,他不能夠闔眼。哈沃夫在深夜的客廳或廚房找到他、抱緊他,他沒有抗拒這個安撫,讓哈沃夫把他帶到床上,在那個懷抱中向睡意投降。哈沃夫總是等到確認由水睡著了,才放心的闔上眼睛。
然而昨天早上,當哈沃夫醒來時,身邊的人已經消失,只留下了桌上的紙條。
明明他察覺到由水的不對勁,也直覺的感到由水想做些什麼,甚至在那天晚上,似乎半夢半醒間,聽見由水的聲音,卻沒能阻止他。腦袋裡的脹痛和抽屜裡的安眠藥解釋了原因,除此之外已經沒有更多的線索,他帶走了手機,但電話完全無法接通。除了監視器紀錄了他離開家門的畫面,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他離開得不比小鱉留下更多痕跡。
銀朱看著那張紙條,用比自己想像中更穩定的步伐走向哈沃夫,抱緊這個就像自己弟弟一樣的男人。
「我們會找到他們的。」
她感覺到哈沃夫點了點頭,帶了點濕氣輕聲的回應了她。
晚上,獨自坐在客廳裡,銀朱覺得自己認不得這個空洞的房子,也認不得自己,還有沉默著承受這一切的哈沃夫。這一切事情不可能發生在他們身上才對,像是一個過於現實的夢境,他們不會遭遇這種事情,他們不會這樣對她的…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幾乎是把銀朱從茫然的思緒中嚇醒過來,她控制著自己不穩的手接通了電話,耳邊傳來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妳沒事吧?』
她被這句話徹底擊敗,被關在心中的東西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她忙著重新修建堤防,沒有餘力回話,但眼淚還是不斷的流滿她的臉頰,滴落到她的裙上。
『妳怎麼了?快說話啊?』
電話那頭的聲音焦急了起來,銀朱只好努力開口,儘管抽抽噎噎難以成句。
「汴當……」
『…妳慢慢說』
「由、由水也……不見了……留言…說要、去找小鱉……」
『那個蠢材』汴當帶著些微怒意輕嘆了口氣『妳一個人在家?』
像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樣,銀朱此時全然放鬆的讓情緒支配著自己,只是專注回答汴當的話,依賴著他。
「還有小眺在……汴當……我該…怎麼辦……」
『我會連絡朋友幫忙,還有我明天就去找妳。』
「可、可是工作…」
『請假了。』
「真的嗎…」
『騙妳幹嘛?……好了不要哭了…』聽到銀朱又開始的哭音,汴當無奈又溫和的接著說:『現在去洗臉睡覺,明天睡飽一點,等妳起床我的飛機差不多也到了。』
「嗯……」銀朱乖巧的對著沒人看到的空氣點了點頭。
一時無言,但兩人都沒將電話掛斷。
『……還不快去睡』
「好……」
「汴當……」
『幹嘛』
「謝謝……」
『三八喔…』
電話那頭帶來一點無奈的笑意,讓銀朱不知不覺也帶上了一點笑容。
4月16日 深夜